悲惨世界第三卷九 一场欢乐的欢乐结局
那几位姑娘独自留下,两个两个地伏在窗子边上闲谈,伸着头,隔窗对语。
她们看见那些年轻人挽着手走出蓬巴达酒家。他们回转头来,笑嘻嘻对着她们挥了挥手,便消失在爱丽舍广场每周都有的那种星期日的尘嚣中去了。
不要去得太久了!芳汀喊着说。
他们预备带什么玩意儿回来给我们呢?瑟芬说。
那一定是些好看的东西。大丽说。
我呢,宠儿说,我希望带回来的东西是金的。
她们从那些大树的枝桠间望着水边的活动,觉得也很有趣,不久就忘记那回事了。那正是邮车和公共马车起程的时刻。当时到南部和西部去的客货,几乎全要走过爱丽舍广场,大部分顺着河沿,经过巴喜便门出去。每隔一分钟,就会有一辆刷了黄漆和黑漆的大车,载着沉重的东西,马蹄铁链响成一片,箱、箧、提包堆到不成样子,车子里人头攒动,一眨眼全都走了,碾踏着街心,疯狂地穿过人堆,路面上的石块尽成了燧石,尘灰滚滚,就好象是从炼铁炉里冒出的火星和浓烟。几位姑娘见了那种热闹大为兴奋,宠儿喊着说:
多么热闹!就象一堆堆铁链在飞着。
一次,她们仿佛看见有辆车子(由于榆树的枝叶过于浓密,她们看不大清楚)停了一下,随即又飞跑去了。这事惊动了芳汀。
这真奇怪!她说。我还以为公共客车从不停的呢。
宠儿耸了耸肩。
这个芳汀真特别,我刚才故意望着她。最简单的事她也要大惊小怪。假如我是个旅客,我关照公共客车说:我要到前面去一下,您经过河沿时让我上车。客车来了看见我,停下来,让我上去。这是每天都有的事。你脱离现实生活了,我亲爱的。
那样过了一些时候,宠儿忽然一动,仿佛一个初醒的人。
喂,她说,他们要送我们的古怪玩意儿呢?是呀,正是这话,大丽接着说,那闹了半天的古怪玩意儿呢?
他们耽搁得太久了!芳汀说。
芳汀正叹完这口气,伺候晚餐的那个堂倌走进来了,他手里捏着一件东西,好象是封信。
这是什么?宠儿问。
堂倌回答说:
这是那几位先生留给太太们的一张条子。
为什么没有马上送来?
因为那些先生们吩咐过的,堂倌接着说,要过了一个钟头才交给这几位太太。
宠儿从那堂倌手里把那张纸夺过来。那确是一封信。
奇怪,她说,没有收信人的姓名,但有这几个字写在上面:
这就是古怪玩意儿。
她急忙把信拆开,打开来念(她识字):
呵,我们的情妇!
你们应当知道,我们是有双亲的人。双亲,这是你们不大知道的。在幼稚而诚实的民法里,那叫做父亲和母亲。那些亲人,长者,慈祥的老公公,慈祥的老婆婆,他们老叫苦,老想看看我们,叫我们做浪子,盼望我们回去,并且要为我们宰牛宰羊。我们现在服从他们。因为我们是有品德的人。你们念这时信时,五匹怒马已把我们送还给我们的爸爸妈妈了。正如博须埃所说,我们拆台了。我们走了,我们已经走了。我们在拉菲特的怀中,在加亚尔①的翅膀上逃了。去图卢兹的公共客车已把我们从陷阱中拔了出来。陷阱,就是你们,呵,我们美丽的小姑娘!我们回到社会、天职、秩序中去了,马蹄得得,每小时要走三法里,祖国需要我们,和旁人一样,去做长官,做家长,做乡吏,做政府顾问。要尊敬我们。我们正在作一种牺牲。快快为我们哭一场。快快为我们找替身吧。假使这封信撕碎了你们的心,你们就照样向它报复,把它撕碎。永别了。
近两年来我们曾使你们幸福,千万不要埋怨我们。
勃拉什维尔 法梅依
李士多里 多罗米埃(签字)
①拉菲特(Lafitte)和加亚尔(Caillard)均为当时负责客车事务的官员。
附告:餐费已付。
那四位姑娘面面相觑。
宠儿第一个打破沉寂。
好呀,她喊着说,这玩笑确是开得不坏。
很有趣。瑟芬说。
这一定是勃拉什维尔出的主意,宠儿又说,这倒使我爱他了。人不在,心头爱,人总是这样的。
不对,大丽说,这是多罗米埃的主意。一望便知。
既是这样,宠儿又说,勃拉什维尔该死,多罗米埃万岁!
多罗米埃万岁!大丽和瑟芬都喊起来。
接着,她们放声大笑。
芳汀也随着大家笑。
一个钟头过后,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,她哭出来了。我们已经说过,这是她第一次的爱。她早已如同委身于自己的丈夫一样委身于多罗米埃了,并且这可怜的姑娘已生有一个孩子。(原文来自天下书库;整理:吕西安;大秦岭文化旅游网;2018年5月27日;)